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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的年夜饭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根据小时候的说法,看来年是真到了。

年真到了,但我好像有点无动于衷,因为我在这个世界上,过与不过,都过了很多年,已经见多不怪。要说对年的稀罕与希冀,得向过去找。要说年中印象最深,意义最重的莫过年夜饭了。

你会说这年夜饭有啥“意义重大”?无非是几碗饺子。饺子当然还是那饺子,不同在吃上。不同的吃吃出我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我有不同的吃法。

记得从小时候,一直到我不再小,父母都是先烧开水,把我叫起,然后再下水饺。这时候,平常爱唠叨的母亲话特少,平日爱发火的父亲脾气特好,两人相敬如宾,连走路都无声。仿佛大年夜的夜里,他们被无数双莫名的眼睛盯着。

饺子在热气腾腾中上岸,香气喷喷中装盘,但并不是很快就堵住我们的馋涎,化为我们腹中美餐。得耐心等待。我们等得馋涎不淌了,饺子等得身心都凉了,年夜饭才开业。因为父母有重大的年事活动,或年夜交际要搞——

先是父母毕恭毕敬把最先出锅的六碗饺子,摆到锅台旁的所谓“灶王爷”那儿,叫他老人家先品品口味,尝尝口感;但老人家从来都很客气,从没动过。也许老人家有自知之明,怕自己画在纸上的嘴巴,吃饺子不成,反被饺子烫成窟窿,那就破了相,现了原形。所以父母年年供,但他年年客气。

父母说灶王爷是我们一家之主,掌管生活供应,提供日用所需,但我们上学花的每一分钱,都要死乞白脸的向父母要,他坐在画像上无动于衷,瞪眼不管。

忙活完了这位不负责任的“一家之主”,父母又跑到院子里招待各位远道而来的列祖列宗。先是焚香恭迎,然后烈焰腾腾,纸灰纷纷,烧化用黄纸折成的纯金元宝,让列祖列宗自家人不要客气,带回去到那边享用。更重要的是子孙后人们本年度人财两旺,出入平安,以及福寿康宁等就全指望你们了,千万别耽误事……

我一直对这事很迷惑。都说死了的狮子不如狗,列祖列宗们大多为农,一生辛苦如牛,卑微如草,咋就一死成仙,有了能耐,满了本事呢?

其实父母在院子里不仅送礼与先人,也很注重与大年夜到访的各路神仙搞好关系。于是大门口、窗户下、水缸边,以至猪圈旁,父母都奉上连烟带火的金元宝,磕上扎扎实实的大响头。当然,因外务繁忙,应酬众多,二老分头而行,多路并举,成为他们老夫老妻一生合作中少有的默契。

另外,大年夜是不能上厕所的,怕冲撞了满院子的神仙。实在憋不住,尿桶就在屋里的侧间放着,可以救急。但虽如此,我心里仍怪怪的,不仅因为尿桶的怪味打压着饺子的香味,更因神仙们的脆弱,和我们也许指望不上的担忧——

当然,小孩子的我们也不得闲,急着放鞭炮,鞭炮完了,神仙们还没走,因为父母还在送元宝重礼,行磕头大礼。我就奇怪,神仙们咋这么多啊,明明书上说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神,可父母今晚拜的是谁?明明书上说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来受礼的老祖宗们是咋回事?我抬头望天,正如我从未在大年夜望见月亮一样,大年夜的迷茫我从未找见答案。

父母的大年夜要事活动终于万事大吉了,我们这些孩子可以陪着大人吃年夜饭了,饺子们等不及我们耗尽了最后一缕热情,散去了最后一点热气……我们就是这样年年吃着没有体温的年夜饺子,过着大年夜一样都是虚空寄托的日子。

直到十九岁那年,我误打误闯进到一家正在欢庆圣诞的教会,从天降临的神子也降生我心中。又要过年,传道人告诉我,你现在是神的儿女,你的人生已经转变,你的生活也要改变……那一年的大年夜,我们做一个谢饭祷告,就吃起了冒着热气,喷着香气的饺子。因为神的恩典,父母几乎同时也与我同到主前,他们那些大年夜“要务”,成了不要之务,全都放弃。

现在,每每大年夜,同妻小面对一桌丰盛的年夜餐,饺子只成了不可或缺的点缀;但我总忘不了那些年的年夜饭,并年夜饭的主角——落凉的饺子,更会想起已经去到天家的父母二老。

圣经说,真理叫人得以自由。大年夜我们不用满心恐惧,又满怀希望的到处磕头,但又不知向谁磕;到处送元宝,但又不知谁才真办事……现在我们和这位创造天地的独一真神是父子,是爱的关系,爱里没有惧怕。真神造人,供应人,不要人的“元宝”。

饭罢,我们一家人一般会举行家庭小春晚。唱歌、读经、跳舞,各自发挥,然后再小睡一会,新一年的太阳会跳进梦里,一脸温暖的与我们相会。

此正是:年夜饭不简单,会把人的信仰现;真神是恩典,假神乃负担;年夜饭若改变,人生也改观——

注:本文为特约/自由撰稿人文章,作者系山东一位传道人。文中观点代表作者立场,供读者参考,福音时报保持中立。欢迎各位读者留言评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