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上海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得,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风里来雨里去地忙了一个上午,加上昨晚没有睡好,感觉很是疲惫。这还是周末吗?
雨天最容易让人滋生不良情绪。我望着窗外雨雾中有些朦胧的院子,想着上午医生给我解释的岳父的病情,心里沉甸甸的,又有些莫名的烦躁不安。老人家因心脏房颤导致肺栓塞住院4天了,目前生命体征平稳但仍在危险之中。一家人表面上还算冷静,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惶然,都盼望着老人能早点康复,像许多人盼望着雨过天晴那样热切。
小院里的花草、蔬菜长得葱葱茏茏,红得娇艳、绿得新鲜。这都是岳父的功劳,他每天用心地侍弄这三十平方的院子,像照顾自己的儿女一样。生病前几天,岳父在院子西南角种了一片鸡毛菜,才几天的功夫,叶子就有鹅蛋大小,密密匝匝的可以吃了。这会儿,菜地里散乱地印着几只小脚印儿,是早晨女儿留下的。下了半天的雨,脚印里已经积满了水,明晃晃的。
早上,爱人说上午探视时间,给老爸送点菜粥去吧!用自家院子里的菜,医院的病号饭不好吃。女儿自告奋勇地去摘菜,还下着雨,伞也没打。她总捡叶子看起来最大的来摘,于是东迈一步西挪一脚,踩坏不少幼苗。我没有为那些来不及长成的幼苗感到可惜,心底反而升起一阵欣喜和脉脉的温情。这孩子,要长大了......我想。
像大多数父母一样,我们对孩子的教育是不遗余力的。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具备良好的品格,养成好的行为习惯,以夯实她未来人生的基础。父母是孩子第一任导师,我们也必须以身作责、身体力行,陪着她一起成长。我们经常会为孩子的任性、无理恼火,产生挫败感;但更多的是为孩子能跟随我们引领的脚步成长由衷喜悦,就像今天这样。
所有的优良品格中,我最看重的就是孝和感恩,甚至重到了偏执的地步。它已经成为我的信仰,主导了我过去四十几年的人生。从小我学习努力、手脚勤快,是父母心中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我刻苦读书、从偏远的乡村考上大学;我努力拼搏,在上海这个大都市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父母和曾经爱护我的老师都为今天的我自豪,其实,昨天的我每一刻努力都源于想对所有的恩赐有所回报。即使是交朋友,我也很在意对方是不是一个有孝心懂得感恩的人。否则,我是不屑与之为伍的。这也是我择偶的首要标准,很庆幸我找到了身边这个对我不离不弃可以共白首的女人。
这种信仰,源自于父母亲的榜样力量。在精神成长的路上,我只是沿着父母亲脚印指引的方向继续前行。父母亲幼年时正经历那场可怕的大饥荒,他们都早早地承担起部分家庭责任,照看弟妹、随父母外出寻食。家乡冬天苍茫的雪地上曾留下一串串小小的脚印,那是母亲在田野里翻找干枯的地瓜叶留下的,光着脚;父亲的足迹也遍布周围的县乡,在随奶奶捡拾秋收后剩粮的路上。爷爷奶奶年老多病时,他们跟叔叔婶婶们一起尽心奉养。我的印象里父母亲在爷爷奶奶面前一直都是顺从的模样。
前年,父亲大病一场。巨额的治疗费用,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还因为分担费用的问题,跟大哥产生些许不快。感谢爱人关键时候的理解和支持,老人完成了治疗,现在恢复良好。上天会回报每一份努力,父亲从死亡的边缘回来了,我的家还在呵!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只要心怀感恩,一切都可被原谅的吧!
岳父一家也有奉孝老人的传统。四兄弟中,唯有岳父担起了为老人养老送终的责任。闲聊时,岳母经常说你爷爷是在我家养死的!言语中满满的自豪。现在,岳父在我家病了,我们自然而然承担起救护老人的责任。连才12岁的女儿也懂得大人的心情,这几天乖了很多,很主动地帮我们搭把手做点事。
看着菜地里那几只汪着水的小脚印,我很是欣慰。这是一幅多么美丽的画啊!我知道,那脚印里蕴着的不仅仅是一汪水,还有爱的传承。
你在看什么?爱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中断了我的遐想。
脚印。
脚印?有什么好看?神经兮兮!
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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