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曾受抑郁症之苦的基督徒姊妹反思(二):我是如何从“圣俗二分”论中走出来的

续前文《我是如何被“圣俗二分”论误导的》

简单地说,从我信主到走出“圣俗二分”论的束缚这个过程中,神借着环境不断地归正我,而抑郁症则是神在这当中主要使用的一个工具。最初信主是因为抑郁。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用那本为丈夫祷告的书为那个弟兄祷告、想全职服事、想出国读神学、乱找工作、服侍毕业生小组、为了省房租跟老太太作伴、每月除了十一奉献还支持三个全职服侍的弟兄姊妹这些做法都不符合我当时的实际情况,远远超过了我当时的能力。我也因此承受了后果——躁郁症复发。    

在治疗抑郁的过程中,有几个关键的节点。

一、一本书让我改变想法开始药物治疗
在教会的人和亲人都反对的情况下,神借着一本书告诉我需要进行药物治疗。在进行药物治疗后,我的早醒症状好了很多,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

二、彻底释放我的苦毒情绪
当时我无法饶恕很多伤害过我的人,尤其是我的父母,像约伯一样内心充满苦毒抱怨,直到神亲自向我显现,在我心里动工。神先是借着教会福音特刊上的一个瘫痪的老太太的见证和《荒漠甘泉》的一篇文章给我的心松土,然后在接下来的主日,借着一个美国过来的牧师讲约瑟的故事告诉我们神的意念远远高过了人的意念,我们看似悲惨的每一步其实都是通向神最终目标的捷径。然后他又分享了一个患脑瘫的弟兄见证,他说神使用这个弟兄提醒他健康是神多么大的恩典,这个弟兄的缺陷和软弱却成为了别人的祝福。

最后,他说:“我现在挑战你们当中正在经历难处的弟兄姊妹,你还要继续在苦毒和埋怨中沉沦吗?你愿意信靠这位信实良善的上帝吗?如果你愿意请举手,我要为你祷告!”这句话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我隐约体会到一点保罗在去大马色的路上遇到主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的恐惧战兢,也体会到约伯在神对祂创造的宇宙间千万奇妙的现象发问时“我是卑贱的!我用什么回答你呢?只好用手捂口”(《约伯记》40:4)的懊悔。于是我举起了手,立刻哭得稀里哗啦的。从这以后,我就彻底从不饶恕中释放出来,不再埋怨神、埋怨父母。

三、在北京找到轻松的工作和支持我的小组
我从学校出来后,神为我预备了一份压力不大不需要太动脑筋的工作,收入也能满足我的基本生活开支和医药费。神还为我预备了一个很好的小组,组长夫妇很有爱心。小组一起分享的内容都跟实际生活紧密联系,大家一起祷告面对各自的困难,给了我很大的精神支持。我后来去北京出差的时候还去过这个小组,跟他们在一起就觉得神的同在很强烈,甚至因此都有回北京的冲动。

四、引导我回四川
虽然苦毒情绪释放了,也有精神支持,药物也缓解了抑郁症状,但身体状态还是很差,头痛、胸闷气短,每天都是艰难度日。药物副作用也很明显,食欲很旺盛,爱吃高脂高糖的东西,人也变得虚胖。虽然萌发过回四川的念头,但是一直举棋不定。我骨子里并不喜欢四川人闲散的生活状态,而北京浓厚的文化氛围和丰富的精神生活非常契合我的高精神需求。

11年秋天,我父亲的抑郁症复发,我开始认真考虑回四川的事。这时我一个同学来北京出差,她看我在北京过得并不好,强烈建议我回四川。我开始在网上投简历找在成都的工作。有一家翻译公司让我做了个远程笔试,笔试过了后约我面试。我借着休年假的机会回成都去这家公司面试后就被录用了。我回北京后再提出辞职,办离职手续,收拾打包,回成都后就开始上班。

回成都后我去华西看病,医生给我换了药,效果比以前的药好,副作用也没那么大。我每天走路上下班,慢慢瘦下来。那时我在一个偏灵恩的教会,端午节跟教会出去露营。晚上我们围坐在一起唱诗,一个姊妹抱着我祷告,我放声大哭。我按着教会教的属灵方法早上起来赞美一个小时,为着一切好的坏的遭遇感谢主。这些确实让情绪上振作了一点,但觉一没睡好,头一痛,情绪又低下去。

五、预备稳定的工作
在翻译公司上了大半年班后,发现这份工作性价比极低,相当费脑子。我一个研究生一个月3000元都拿不到。当时正好是省考报名期间,我查了下目录,我现在的单位竟然有一个职位招我的专业。我的专业很冷门,几年都招不了一个。这个职位要求研究生学历、两年基层工作经验、限制四个专业,这样最后报名的人只有20多个。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抱了名,然后现买资料,利用下班和周末的时间学习,前后也就复习了一个多月。笔试成绩出来后,我排第三,刚好能进面试。

当时教会很多弟兄姐妹为我祷告。面试前一晚,我祷告后心里很平安,然后参加了面试。面试成绩当场宣布,还挺高的,但我依然没有抱太多希望。直到我收到体检通知时,我才知道我总分排第一,当时都有点不敢相信,觉得像做梦一样。后来很顺利地走完了后面的程序。入职后,工作轻松没压力,有充足的午休时间和场所。有工作餐,我晚上也不用做第二天的午饭了。我就办了张健身卡,每周健身3、4次,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有了很大改变。

六、工作上带领我
我所在的部门在我们单位很边缘化,业务较少。我开始的几年做的都是些高中生都能做的打杂琐碎的事。常有人说我是大材小用,为我惋惜。但我很清楚这样是最适合我的情况的。因为我身体差不能太累,这些事情根本不用动脑筋。而且当时我父亲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后来又得了癌症,也占据了很多心思消耗了我很多精力。我是资历最浅的,所以别人总是来使唤我。我是闲不住的人,不做事心里就发慌,也觉得自己力所能及,所以从不拒绝。

因为抑郁还有过去受过的伤害,我很自我封闭,除了把工作做好,很少跟领导同事有交流,显得很孤立。当时的领导因我总是对他敬而远之,又不会来事,也不喜欢我,只是让我做些简单的事,但从不培养我,别人使唤我他也睁只眼闭只眼。但是那时我根本不关注这些,完全意识不到,工作得还算很舒心。

后来换了一个领导,部门里原有格局有了变化。新领导让我做一些有技术含量能够得到锻炼提升的事,但其他人还是想一如既往地让我帮他们跑腿打杂,而且越来越过分,触及到了我的底线,让我忍无可忍。我在读经祷告中也明白了神明确的带领。我的牧者在大方向上给了我很中肯的建议,告诉我“行公义、好怜悯,存谦卑的心,与神同行”。我还多次向一个当领导的长辈请教,从他的看法中也让我对形势有了更准确的判断,让我更加坚定了要跟这些不良风气进行抗争的决心。原本跟这个长辈平时联系很少,但因为这也拉进了我跟他家的关系。一个很好的同事毫无保留地给我出主意,每一步教我怎么应付那些人。

我也开始走出舒适区,勇敢地跟领导深入沟通了很多次,在这当中也增进了我和领导彼此的了解和信任。领导是个正直善良精明讲理的人,给了我很多遮盖和保护。经过大半年的斗智斗勇,部门里的格局有了质的改变,那些人也不敢再来欺负我了。我现在挺感谢那些人的,如果不是他们的步步紧逼,我肯定还跟以前一样自我封闭。

七、系统调理身体
去年年初我见到一个做营养健康方面的老同学,她看到我脸上长痘又浮肿、气色很差、又气短易疲倦,给我制定了一个营养调理身体的方案。我最初并不接受,因为现在国内营养学这块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我不太相信。但是在她坚定的承诺下,我还是尝试了。

经过一年的系统调理,我的身体状态有了极大的改善,药量降下来现在剂量很小了,睡眠和精力都好了很多。我才有体力和勇气去面对我过去最害怕的复杂的人际冲突,并且最终得胜。身体变好后,心情也好了很多,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人也变漂亮了。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很多优秀的志同道合的朋友,打开了我的视野,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广阔而美好的天地。  

小结

教会“圣俗二分”论的产生是有一定土壤的。中国教会里的人,大部分都属于边缘人群,缺乏社会阅历,疏于深入思考。“圣俗二分”为边缘化提供了一个神圣的理由,让人安于舒适区,不愿意改变和突破。而对于一些愤青,“圣俗二分”论让他们在道德上瞬间升华,表面是因着信仰为所谓的公义等摇旗呐喊,实则不过是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地发泄内心不满的出口。对于已有一定物质和情感基础的人,“圣俗二分”论并不会产生什么实际的坏处,反而让人能找到心理平衡,也能在一个边缘化群体里找到认同感和存在感。但是对于在学校信主物质和情感基础都薄弱的人,如果真的老老实实地听从这种教导,对“属世”的事情毫不上心,不具备在这个社会基本生存的能力,必然会自食其果,遭受亏损。

这是我毕业后这几年过成这样的根本原因。我想这篇文章发出后,一定会有读者会说我是靠属世的方法,得到世界的好处,信仰太功利,陷入了成功神学。而这种说法,一方法再次体现了“圣俗二分”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另一方面也反映了一些人对“成功”和“功利”的概念模糊。

一个人寻求最正常基本的生存所需谈得上“成功”和“功利”吗?“成功”和“功利”的标准就这么低?在欧美那些发达国家,他们的经济水平已经到一定阶段了,没有什么发展了。在一定的经济水平上社会其他方面才可能完善。而发展迟缓和完善的社会制度就意味着社会和个人的不稳定因素少。在这种情况下,单单专注于“属灵”的事就会相对容易。但在中国,大部分人的生活水平还并未脱离基本的生存阶段,想纯粹靠“属灵”的力量来超越这个阶段违背了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也会使信徒个人的发展止步不前。这也是一些国外的宣教机构想在中国按照他们的方式开展事工但最终失败的原因。

“圣俗二分”论会使教会和信徒越来越边缘化,对邻舍不可能有影响力,更别提“社会福音化”了。神是关心我们生活的神,连我们的头发都细数过,在旧约里大篇的教导告诉以色列人怎么样生活。

“圣”和“俗”并非是割裂的,而将信仰应用到实际生活中就是“圣”和“俗”的结合。求神赐给我们平衡的智慧,既不成为脱离现实闭关修炼的苦修者,也不把神当做满足眼目的情欲、肉体的情欲并今生的骄傲的工具。

“你或向左、或向右,你必听见后边有声音说:‘这是正路,要行在其间。’(赛30:21)